2010年8月30日 星期一

告別式

    推開貼滿表演照及考試證書的玻璃門,踏進熟悉的琴室,乾涼的空氣消退了一身的悶熱
十多年來不變的一句:「朱老師!」,伴隨著十多年多溫柔不減的聲音:「欵!逢欣!」,慣常的招呼過後,我戴上指甲,翻開琴書,調好音,展開了最後一節古箏課。
    多年來,哪管是會考、高考,從沒有萌生過「很忙,不學琴了」的念頭,因為埋頭在樂曲裡是我最大的滿足。當朋友睡著懶洋洋的午覺時,我翻著琴譜,滿身熱汗地彈,一小時,兩小時,三個多小時了,長時間的集中令頭腦有點兒昏沈,不得不停下來,精神卻絲毫不覺疲累。那時,我希望能一直學下去,直到我老了,關節不能動了,方始停下來吧!
    十四年了,那扇貼滿證書的門見證了我的努力,帶著我成長的又何止學校的老師?朱老師帶我站在台上,從全身發抖、鼻水直流的小娃兒,到充滿自信、毫不怯場面地面對觀眾,完成整整八分鐘的創作曲,然後微笑、鞠躬、下台的表演者,自信心就像構建一座城堡,一點一點,最終堅不可摧。慢慢地,我開始傳授箏藝,今天,站在台上發出亮眼光芒的不是我,是另一群可愛的小娃兒,這次換我來為她們搭建城堡。
    記得教育學院的老師曾說,當你要教授一杯水的道理,你必先有一桶水的知識,於是,即使學業、教箏幾乎擠滿了我的時間表,每星期六的三點四十五分,我還是準時地推開那扇玻璃門,為著速度的提升、情感的揮灑自如而努力,當然,最重要的是每星期還能和朱老師一聚!
    或許「永遠」二字真的不存在於現實世界吧,在教書和教琴之間,我放棄了後者。於是,當最後一曲迄止,我緩慢地脫下纏得牢牢的箏甲,收起書本。朱老師最後叮囑了幾句,最記得的是她看著玻璃門外,緩緩地道:「你要工作了。」很短的一句,然而我知道這是看著我長大的老師,深深的嘆懷。朱老師摸著我的頭髮,送我去車站,臨別的相擁,強忍著淚水的二人,只能趕緊轉身。原來,人長大了,第一步是學會告別。
     回程的路上,空氣的味道沒有改變,柏油路上的落葉仍是那種被不知名的樹,所捨棄的枝葉, 左右兩邊是林列的商店,還有一所學校。把眼前的景象深深地環視一圈後,十七路公車來了,我擦乾眼淚,踏上擠擁的車廂。